杨宛:烟空帆一片,离魂随梦断

爱生活的丸子

  烟空帆一片,离魂随梦断

  灯影桨声的秦淮河,既是大明诸多名妓的发迹之地,也是她们的伤心之处,特别是那些经历了明末亡国之痛的红粉佳人,她们悲凉的末世情怀,有几人知。后人心中那无处凭吊的记忆坟茔,总是荒草漫芜,只有读着她们留下的诗词,在品味中,想象那莺飞草长的美好时光。

  “记春光,繁华日,万花丛。正李衰、桃谢匆匆。侬家姊妹。妖枝艳蕊笑东风。薄情曾共,春光去、惆怅庭空。到如今,余瘦影,空掩映,夕阳中。珠露点、试沐新红。断肠何处,含芳敛韵绮窗东。好秋谁占,小池畔、休放芙蓉。

  这是秦淮名妓杨宛的一首词《金人捧露盘 咏秋海棠》,是她的代表作,双调。从春写到秋,叹时光跫然而失,怀佳人独自惆怅,充分反映了其词作的精致细腻,婉转旖旎的独特风格。

  杨宛,字宛叔,明末金陵秦淮名妓。能诗词、娴南曲,又善书画,其草书尤为人所称道。崇祯末年,外戚田弘遇南下甄选美人,将她和陈圆圆等美女强掳北归,欲献于崇祯,但天子忧伤国事,无心逐色。杨宛后来扮成乞妇离开田府,不久死于乱贼之手。留有《钟山献》六卷。

  如果不是对明末瓦肆这一群体特别感兴趣,或专门研究诗词之人,对这杨宛肯定是一无所知,人们的目光都集中于那八艳去了。这杨宛相对于她们来说,既没有在秦淮河畔的风流韵事;也无后期颠沛流离的伤痛之感,似乎是个籍籍无名之人,但是,其实她是最为悲催的,她是目前知道的名妓中,唯一死于非命的秦淮佳人,而其它不是病亡就是善终,或者芳迹无考。

  史书对她自然是没有记载的,她的踪迹只散见于一些文人的笔记杂谈,但她却是史上唯一留下词集的女诗人,而其它女性则是诗词混集。她的词作挚诚、率直,更为难得的是,其词作本身隐括着很深的文化意蕴,一直为后世所称道。

  词至两宋高峰后,一路下滑,至明代而中衰,这已经成为学界的定论。然在明末词坛上却出现了一个女性词人群体,其中包括不少青楼女子。据《明词综》所录的女词人中,就有26人是妓女,杨宛便是其中的姣姣者。钱谦益曾说:“天下风流佳丽,王微、杨宛与柳如是鼎足而三。

  而且她还善草书,朱彝尊在《静志居诗话》中称她的书法是:“能于瘦硬见资媚,逸品也。”当时的大书法家董其昌对她的书法也极为赞赏。可见她于书法致力之深,并且受到同时名流的称赞和重视。

  杨宛作为一个才色双绝之秦淮名妓,为何没有八艳那么引人注目呢,究其原因,虽然她出道较早,但从良也早,她16岁就归官至副总兵的名士茅元仪为妾。所以,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故事了。

  这其中有个很奇葩的事,她同当时也名动天下的名妓王微一起,共伺一夫,相处得还很融洽,情同姐妹。这茅元仪不知有何德何能,三鼎占其二,真是让人羡慕哈。不过时间不长,王微抽身离开了,原因大概是茅元仪又要纳小妾,王微性情要刚烈些,不能容忍,所以,选择了放弃。

  不过这茅元仪很痛爱杨宛,曾作诗句赞美她:“家传傲骨为迂叟,帝赉词人作细君。”对她爱惜有加,有人说王微抽身也有茅元仪厚此薄彼的因素。不知是也不是。

  然而杨宛却有另外一种心思,她有一首《秋怀诗》披露心迹:“独自支颐独自愁,深情欲语又还羞。从来薄命应如此。敢比鸳鸯到白头。”似乎对目前的状况并不是太满意,但依我的解读,这诗表露的是一种以下看上的姿态,报怨心理上的不平衡。

  据说,因为我没有看见一手资料,只能是据说了,杨宛情感丰富,行为方式放任张扬,不满足于已拥有的爱情,曾于在感情上,“宛多外遇,屡叛元仪”。但同哪些人有此风流之事,则未见任何记载。倒是这茅元仪对杨宛是颇为宽容,对她的“不修妇德”并不禁止,似乎从未有过什么惩戒之事,也许,自己风流,也放人一马,性情倒也豁达哈。

  其实依我之见,杨宛的红杏出墙并不是茅元仪在身边之时,而在茅元仪北上报国之后,杨宛作为一个小女人,自然是不喜夫妇分离,更希望两人过着远离尘嚣的安稳生活。“稳”与“归”字正是她内心的真实渴盼,也是她人生追求的写照。她缺乏忧国忧民之思,更无出尘高洁之愿,只想过最简单安稳的平常日子,可惜生不逢时,在乱世中难以容身,也许这就是她所谓的“多外遇”吧。尽管我们并不知道这“外遇”之风来自哪个方向。

  1644年,茅元仪因得罪权臣,在北京失意纵酒而死,这时的杨宛可能是回金陵重操旧业了,却不幸被为崇祯南下甄选美人的外戚田弘遇盯上,旋即被掳与陈圆圆等众美一起北上,看来这杨大小姐还是风采依旧,不然何以同陈圆圆这些一等一的绝色在一个朋友圈混哈。

  可惜那崇祯被关内关外一大堆的乱事搞得头大,于美人毫无兴趣,选的这么多美色便被这田宏遇享用了,陈圆圆被田纳为小妾,而杨宛则当了家庭教师。从这一点看,杨宛在美艳上同陈圆圆还是有一定差距。

  对于杨宛北上一事坊间传闻也是多多,据《列朝诗集小传》记载,田宏遇只是南京进香时,顺便带走了“貌才财”兼具的杨宛,而杨宛对于进京的前途也满心憧憬。陈圆圆等佳丽都千方百计躲避田宏遇,经历更复杂的杨宛跟她们迥然不同,她是收拾好细软、踌躇满志自己迎上去的。

 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我猜想杨宛大约自有如意算盘:田宏遇有国戚之尊,背倚最高权力中心,往来皆高官贵戚,随他入京,天高海阔,不愁没有机会,好风凭借力,送我上青云。

  世人本对杨宛多有微词,她此举不仅坐实了“多外遇,心叛止生”的不遵妇道之行,也永久地背负着“堕落淤泥”的污名。使她成为一个很现实的投机之人。

  钱谦益对杨宛归田的做法嗤之以鼻,谓田“戚以老婢子畜之,俾教其幼女”,又道“戚死复谋奔刘东平”,表明杨宛又投要奔新的男人。钱将杨宛的依附与王微的孤守相比较后,得出了杨宛品行大有瑕疵的结论。可见在钱谦益心中,杨宛的形象已彻底崩塌。

  其实我倒是觉得,杨宛可能是比较功利,价值观比较务实罢了,这点作为孤身混社会的人,特别曾经是一名美艳绝世的风尘女子来说,是可以理解的,她肯定同王微为诗和梦而活有着很大的差异,但寻求更大的发展空间,更好的物质生活,这是不能作为贬低杨宛依据的。

  可惜的是,李自成进北京后,杨宛从刀枪弓箭的密林中脱身,她化妆成乞丐想辗转逃回南京,不幸被强盗杀害于郊野。一代江南名妓香消玉殒。

  但还有另一种说法,见于朱彝尊《静志居诗话》:“甲申寇变,宛叔携田氏女至金陵,匿山村中,盗突入其室,欲污田氏女,女不从,宛叔从旁力卫之,遂同遇害。”在朱彝尊的笔下,杨宛虽不得善终,却死得大义凛然,晚节得保。究竟谁是谁非,我们现在已无法还原再现了。

  假设甘于寂寞,不去北京,能否如八艳一样,在乱世中谋求生存,抑或有更安逸的日子?也悬,山河破碎,普天之下,莫非焦土,农民军、官军、盗贼,篦子似的来回骚扰掠杀百姓,北京南京,概莫能免。所以,谁能说应该进取还是不进取,挣扎或者不挣扎?人世的玄机,有几人参得透呢。

  而今,我们在那幅晚明秦淮河畔行乐图上,欣赏名士分花拂柳;品味美人醉吟风月,但其中,我们已是看不见杨宛的身影了,幸好,她还给我们留下了她的诗,她的词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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